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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世子(第1页)
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

谁不是这偌大世界的孤独旅人呢?谁还没有一个死亡的归宿呢?

人们恐惧死亡,并非因为死亡本身,而是害怕未知。

死后的世界,也许真的是唯物主义吧:灵与肉俱灭,就像你从未出生一样——你还有出生前的记忆吗?

曾有个冷眼看透世界的人说,死亡啊,它不是失去了生命,而是走出了时间。

扼腕叹息也好,长歌当哭也罢,我们终究不是神,没有时光倒流、颠覆时空的本领,不论我们再怎么悔恨叹息,再怎么痛哭流涕,我们都回不到过去。

“如果你一直想见谁,迟早能见得到。”

可有的人,注定会让你等上无比漫长的时光,也许下一个十年,你们就会在某个街道转角碰见,也许直到你独自走到生命尽头,那个人也不会出现。

我又陷进无尽的深渊里了。

或者说,我从未在高考前夜那场梦里醒来。

在梦里,天边仍是橙红色一片,晚霞伴着夕阳,一同飞落山头。

我看见自己提着一袋火龙果,缓缓走到那栋熟悉的教学楼下面。

铃声一响,许多学生背着包,拥挤着下楼,我就站在那儿,痴痴等着我一直想等的人儿。

可我终究没有等到一个人。

蓦然回首,还是病房里那台嘀嘀作响的心电监护器。

坠落——坠落——

我在不停地坠落,只有孤独和恐惧裹挟全身。

我明白,我不是没有明天,我是有太多的遗憾遗落在昨天了。

醒不来。

醒不来?

猛然睁开双眼,我坐直身子,急促地呼吸着,良久才缓和。

依旧是汉朝时的床榻,只是没了四角红帐,更没有女尸在旁。

“醒了!

醒了!”

突然有人撩开帐门,一阵惊呼。

我抬眼望去,是几个侍婢打扮的人。

“快去禀告二公子,崔姑娘醒了。”

我掀开被子,坐在榻沿,抬手抚额,仍觉着有些轻微的眩晕感,但伤口已经被包扎,手脚上的冻疮也都上了药。

环顾四周,怎么看这儿也像是个将军的营帐。

无意从怀中摸出一物,正是昨夜曹丕递给我擦泪的方巾,见有人上前,我下意识藏回怀中。

侍婢们端着玄赤两色的漆盘来到榻前,站成一排,接连呈上盥洗盘、澡豆碗、漆漱杯、铜镜、严具和新衣。

中有一人,执木梳上前,为我梳理黑直的长发。

三年了,头发长得可真快啊。

隔着朦朦胧胧的铜镜,我呆呆地望着,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儿,她也隔着朦朦胧胧的铜镜,呆呆地望着我。

原来这个世界上,有两个崔缨。

那么,究竟镜中人是我,还是镜外人是我呢?

“姑娘,额前还疼否?昨日医官说了,并未伤及要害,只需静养多日,自会痊愈的。”

我缄默不语,对着铜镜,抬手轻抚伤口。

“此处乃二公子的寝帐,昨日公子将姑娘送来,嘱托我等要好生照顾姑娘,公子在主帐议事,一夜未归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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